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，宴瑟定神听了听，脚步声错落，来得人该不少。
她推门的时候，大汉已经先一步出去，抱上女子就要离开。
但很快，无需宴瑟出手，火纹大汉就被拦下。
拦下他的人正是罗泓衣，背着一柄长剑，如霜如雪的一双清眸，神情难得地冷毅：“这次，你跑不掉了。”
宴瑟第一眼看到的是堂溪燿，她忙着将自己修为封印，防止外露，高大的身躯已经蹲下。
墨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色，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“下次……下次不许乱跑了。”
她不知道，他发现她不见的那刻，心里有多急！
他向来是个没有感情波动的人，但他紧张她，担心她，害怕失去她。
宴瑟正好抱在他的肩处，手指贴在那头乌黑的长发上，柔顺而有光泽，让人忍不住多摸几把的冲动。
堂溪燿今日束起了发，他正常时都会将发束好，只有在极尽疯癫时披着发，他感觉到后背上绕动的手指，并未阻止，而是任由她摸。
宴瑟心中暗叹，这不做发模可惜了。
“不会了。”
肉乎乎的小脸贴在他的肩上磨蹭。
堂溪燿一怔，还是没有动弹，任由她蹭。
出去后，罗泓衣已经处理好了一切，在人间不是关于妖的事，必须找官府来协助。
火纹汉子明显是个人，但之前的黄大仙虽半人半妖，但并非真正的妖，倒像是一个人因外力的改变而成了那副模样。
这种事是堂溪燿的老本行，一眼就看了出来。
罗泓衣一口一个前辈，堂溪燿时间久了也能看出此人不是那种虚伪之辈，他的态度较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，有些招式还会给罗泓衣指点一二。
宴瑟每次都有将他们亲人的关系脱口而出的冲动，但拼命忍住了。
堂溪燿总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无依无靠，身边一个亲人都无，甚至把敌人的灵魄抽了做一个出来，他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一个品行端正、为人清白的侄子。
但又想到堂溪柏言之前对他做的那些事，宴瑟忍住了。
如今岁月静好，无非是大师兄不知堂溪燿为魔族人，而堂溪燿失去了后世记忆。
官府的捕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精瘦男人，他过来告知一声，要将人押回衙门，听候发落。
“他体内有不属于凡人的东西，这个我需取出。”罗泓衣客气同他们说道。
结果对方说是承了县令老爷的命令，要把人完完整整地带回去。
罗泓衣的嗓音依旧谦逊有礼，但话里带了刺头：“没有我，你们觉得自己能抓得到人吗？”
捕头说这不关他的事，自己也是奉命行事罢了。
话还没说尽，那边就传来一阵呼声，让他们快过去。
火纹大汉已经躺在血泊里，腹上插地是根簪子，这里发髻上插簪子的人也就只有一个。
女子没走，她病久矣，没有前端时间吃的药丹续命，她早就不存于世。
“我照顾你母亲西去，你为我的病奔波。如今……你害我阿弟伤残，还有那么多孩童，我要了你的命，也算两清了。”
女子话说得困难，身体的孱弱使她呼吸极其困难。
罗泓衣看得不忍，竟将其中一粒他吃的药丹给女子服下了。
如今他手上也就剩两颗，罗盘却迟迟没有动静，一点魂魄的踪迹都无。
女子的喘息比方才容易了些，她苍白的脸颊上流下两行清泪，当初的援手却使得那么多人遇祸，而这个根源就是她的病。
大汉似乎也根本没躲避，以他的身手完全不会死在一个弱女子手里。
但他的伤口的确在汩汩地冒血，鲜血沾湿了他的短衫和裤布。
堂溪燿已经捂上宴瑟的眼，他的本能反应，“别去看。”
宴瑟轻轻地如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，神器在她体内，万物的声听地奇迹清楚，就是十里之外的野兽奔腾，她也能分辨出。
她听着火纹汉子的声音极小，他在喃喃地念着，“明明我都要金盆洗手了，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上天还要跟我开这个玩笑。”
宴瑟在心底摇摇头，什么“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”的话，她从不信。
放下屠刀，那他以前做的孽事就能一笔勾销吗？因他私欲死的那些人，他们的命，谁来赔！
万事皆有因果，火纹大汉此时死在女子手里，是他种的因结出的果。
他死掉，一点也不可惜。
捕头过来同罗泓衣商量着，这人的尸体也要拉回衙门让仵作验尸了，破坏了尸体，验起来就更加困难，给他们的差事添麻烦。
罗泓衣见人已经死去，他也不好再说什么，死者为大。
“你们去吧。”
捕头告辞：“多谢这位仙长了。”
罗泓衣颔首。
堂溪燿看得出，明明他想再去接近尸体查看，却因为一两句话，悻悻而归，跟这些虚伪的人假客套。
他看了这小辈一眼：“你真的要让他们直接走？”
“前辈，人间讲究这些，我们回去吧。”罗泓衣温和地笑道。
堂溪燿只感他温吞：“我也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。”
……
白驹过隙，转眼就到年关。
宴瑟提着鞭炮，是从胡九娘那里取来的，嚷着要让堂溪燿给自己点。
他愣了愣，“不行。”万一炸到她受了伤怎么办。
她吐吐舌头，“过了年，我又长一岁，很快就长大了。”
堂溪燿最忌讳这个问题，他也不是没有法子让她停止生长，但这样普通平凡的日子，才是他最想拥有的，他不想打破。
“不许长大。”
宴瑟吐槽，这是返老还童吗！跟个孩子一样幼稚。
院外传来一阵妩媚的笑声，“这哪是说不长就不长的？”
宴瑟看了眼门外的人，甜甜地喊了声“胡姨”。
胡九娘也是过来喊他们一起去吃饭的，她对这个少年模样、却摸不清底细的年轻人一直很抵触，但就剩她此刻是空闲的。
清敖在贴对联，罗泓衣被隔壁的人喊去帮忙。
“今晚，年夜饭……还要守岁。”
她必须吐槽一句，这少年的眼神依旧吓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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