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卿言惊慌然定，目光对上谢珩的视线，见男人迟迟没有将温柔转离，她又落眼在腰间的那双温厚的手掌，男人结实的肌理，手背上青筋纹路明显。
白芷看出了姜卿言的拘束，便忍不住的轻咳一声，谢珩将姜卿言扶正后，松开了手掌，与姜卿言一同步入殿中。
地上狼藉一片，此时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地上。
摔碎的木盒、还有扭曲的铜镜。
姜卿言目光责备的看向白芷，这宫里一切能反光的东西不都是收拾起来了吗？为何还让谢南看见了这些东西。
白芷也有些想不明白，快速的压低了脑袋。
谢南依旧摸着能够得着的东西扔，伸手触碰到了枕头底下白色罐子，看着里头的药丸，她忽将目光落向谢西，绽放开憔悴苍白的笑颜，“西西……这东西真的有用吗？”
“皇姐——”
谢西伸手阻止谢南，但是谢南没有准备等她回应，似乎只要有一线生机，她就想抱着机会尝试。
这药丸是谢西研制的美颜丹，从前谢西制作的药都是有用的。
姜卿言看出谢西面露难色，此时她正要步上前去，耳边呼然一道风声，谢珩直接上前夺过谢南握在手上，已然掀开瓶盖的药罐子。
“这是何物？”
谢珩的目光坚韧森寒的看向谢西，只见小姑娘眉头微蹙，低着脑袋迟迟不言，她的目光略微转向姜卿言，又瞬间低垂下来。
谢西的举止显然有异。
姜卿言倒是没有发现太多，只是缓缓的步上前来，看着谢南那张沾满楚楚的脸颊，她也跟着心疼不已。
谢南的眼神里还透露一些悲凉。
“你们都不要见我。”
谢南抬起那张病态的娇美脸庞，视线哀伤又自嘲，支离破碎的病美人模样，让人说不上的心疼，而这小姑娘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哭。
她一身的倔强，在事发之后，一颗泪都没有落下来。
谢珩领着谢西离开。
姜卿言自主上前，握住谢南抬手掩饰伤痕的胳膊，谢南的眸光躲避她的注意，“别看我……我现在很丑吧！”
“怎么会呢？”
姜卿言的眼里已经沾染湿润，但是却用笑意来冲谢南的耳鼓，希望用她的平静，安抚谢南落寞的情绪。
可是将谢南的手臂落下，再将她的手掌贴上去时，那凸起的蜈蚣纹路在掌腹里异常的敏感，那里有着磕磕绊绊的痕迹，每一寸不平滑的地方，都让人心口难以平复。
***
谢珩在殿外回来的时候，站在窗边，落在床榻前母女相互交谈的景象，他并不知觉的开始平复那难安的情绪。
姜卿言笑意温柔的看着面前的谢南，用指腹擦去小姑娘眼角的湿润，声音轻轻：“南儿，你知道吗？在这宫里，其实母后真的很想做好你的母亲。”
“你和我年幼时的脾性，真的好像……”
“彼时的我，也好想得到我母亲的疼爱，也好想让人多关注我一些，可是无论我愤怒、安静，懂事或不安分，他们都没有将我放在心里。”
姜卿言忽略了眼前的这桩事情，忽而提起了谢南曾经抱着她的控诉，谢南说她嫉妒，说她缺少关心。
这些姜卿言都记得。
谢南也像是被人戳到了心窝里，似乎那绵软的心被攻破了防备，眼泪的阀道被人打开，颗颗晶莹的泪珠汹涌而出。
但是面色依旧平静的，双目失神在那里，每一滴滚烫的泪涌出时，都好疼。
心口渐渐的麻木！
不过——
谢南从未有过此次一般的感受，她不知道是何种原因，忽而觉得女人身上的山茶花味道，就像是母亲的温暖。
姜卿言看着谢南转过脸庞，忽而埋在她的怀里，她面色惊住，但是很快蹙起的眉头松缓开，伸手抚摸谢南的背脊。
“南儿，其实母后真的很希望有你这般的女儿！”
“若是你愿意——”
“母后将来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。”
恨不得将心掏给你。
姜卿言支吾的开口，说实话人最可贵的便是共情的能力，也许她少时遭遇过，所以更明白谢南此刻需要的是什么。
谢南是很难过伤痕造就的痛苦。
但是她更怕——
她表现难过的时候，没有任何人怜惜。
在此刻，也许同她说任何的大道理，不如将怀抱让给她，让她找到一处遮风避雨，不怕遭遇同情和奚落的避难所。
姜卿言的手繁复的抚摸着谢南的背脊，小姑娘背上的凸起的骨节，真的是让人心疼，这般爱美的姑娘，许是一顿饭都不舍得吃。
可是——
未来的她都要带着这身伤痕。
触目惊心的丑陋的伤痕，在姜卿言的眼眶里出现，她的手温柔的抚摸着那些突兀的，让人不太欢喜的瘢痕，最终她低下了脑袋，将唇轻点在小姑娘的肩膀、脖颈。
谢南感受到身后的凉意，手指开始发虚，但是又很努力的抱紧姜卿言的腰身，好像这般她就可以躲避开面临一切。
她现在甚至害怕醒来，害怕初晨的阳光，甚至讨厌外头的嬉闹，总觉得那些人悄悄的议论她如今的丑陋不堪。
姜卿言顺手从身旁的柜子里握住梳子，将谢南的青丝耐心的理顺，小时候她养过一只满身伤痕的野猫，后来也养过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野男人。
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。
那就是遭遇受伤后，会变得胆颤心惊，面对周围的一切响声都会眉头紧蹙，浑身都瑟瑟发抖，甚至整夜的睡不着觉，就算是在梦里，也很容易发着冷汗，会变得恐慌。
好像梦里，也是让人恐怖的！
那时，她便会将手指插进对方的发丝里，一遍又一遍，温柔反复的顺着对方的情绪，慢慢的那只夜猫，那位野男人就会开始安静。
浑身的野性，也变得温顺，不再发寒的竖立。
姜卿言的手指插在谢南的发丝里，缓缓呢喃的哼着乡音，那是她幼时深陷不安，国师会抱着她，哼唱的摇篮曲。
是国师学唱的第一首周国的歌谣。
姜卿言自己都没有想到，对她最好的人，会是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师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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