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逸和卫民穿过大门把电视抬进屋里，刚巧迎上正往外走的李奶奶和葛大爷。
“嘿呦，这大彩电！两个小伙子挺出息呀，这么早就办上大件儿啦。”
李奶奶乐眯眯的夸了一句，折身给二人开路：
“慢点儿慢点儿，小心台阶。”
葛大爷跟在后头，看到二人手中的大电视比自己家有电视还开心：
“真好，真好。这不赶巧儿了嘛。”
自言自语后喜滋滋问道：
“安逸啊，周末你家彩电能看不？”
安逸和卫民正侧着搬着电视斜着上台阶，闻言他把脸从大屁股电视机后头露出一半：
“能啊，那有啥不能的，想看您就来。”
“您是要看什么节目啊？”
葛大爷扇者蒲扇摇头晃脑：
“呵呵，贴花储蓄开奖喽，我看看能不能中奖。”
“周末正好电视开奖，咱借你们的光咱也能看上开奖的实况转播了，不然还得等第二天在报纸上看找中奖号码。”
葛大爷说的安逸没明白，贴花和储蓄都懂，连在一起就不懂了。安逸问道：
“贴花储蓄开奖？那是什么奖？”
“贴花储蓄知道吗？”
安逸摇摇头。
李奶奶帮着二人把屋里的椅子移开，方便安逸和卫民把电视机放到桌上。慢条斯理的给安逸讲解道：
“贴花储蓄啊，就是去银行买一张‘贴花有奖’储蓄存单，每个月去银行存固定的几块钱换一枚不同月份的贴花凭证，回家贴在存单上，攒齐一年就可以取出来。有的贴花储蓄没奖，只有利息。我们买的这个是最好的，既有奖也有利息。”
“不过这个贴花储蓄你一旦开始存了就不能反悔，不管你中途放不放弃都要一年期满后才能取出来。而且你如果中间断了就白存了，上个月的贴花是不能补的。到时候银行不给利息，抽奖也没你份儿。”
葛大爷补充道：
“还有那种存三年的，每六个月开一次奖，逾期没贴的每逾期一月贴息一分。”
安逸明白了，这不就是定期储蓄的零存整取嘛。
前两天他下班时还遇到了，一帮人在街上举个大标牌，跟游行似的。前头牌子写的：
“踊跃储蓄，支持四化。功在果家，利在自己。”
后面牌子印的仨不同牌子的电视机，说贴花储蓄奖品增加了哪些哪些。
贴花储蓄早在五十年代的时候就出现了，后来因特殊时期销声匿迹。现在因果家筹措建设资金，鼓励人民群众存款又重新兴起。
开始时银行小心试探，见出头鸟无事后各家‘有奖储蓄’愈发大胆，各类市面上的紧俏的产品纷纷上阵，开奖直播的收视率一度比肩春晚。
这种零存整取性质的贴花利率高于活期储蓄、低于定期存款。很多家庭都是从每月1-10元的贴花储蓄开始存起，先吃一波利息。十二个月期满后取出再存定期，吃定期的利息。
而且不止是贴花储蓄有奖，定期定额储蓄也有奖。
主要也是因为这时大家工资都不高，又没有其他投资方式，才让有奖储蓄在八十至九十年代甚为火热。
搬好电视，送葛大爷和李奶奶出门儿，安逸和卫民收拾东西准备出摊。
“嗡——嗡——”
悠长的金属碰撞声传来，这金属的震动声穿透力极强，虽不高亢但再鼎沸的人声也盖不下去。
安逸拿着钱一溜烟儿跑出门，卫民把着门边儿探头：
“哥——，你干啥去？”
“剃头去，我先去把剃头师傅叫住。”
“这‘嗡嗡’的动静你以前没听过？”
卫民：“没”
松山岛不大，有固定的剃头棚。后来下乡的村里都是自己剃头，或者到村头儿老张家剃，卫民还真没遇到过走街串巷的剃头师傅，也没听过这剃头的专属响声。
“你一会儿过来啊，就在院儿外头，钱我带好了，你直接去就行。”
安逸嘱咐完火急火燎的跑出院门，生怕剃头师傅走远了。
“师傅——剃头——”
剃头师傅扶着自行车，用铁棒一根铁棒拨动用精钢打制的一个大音叉，俗称唤头，是剃头师傅们的专用响器。
剃头师傅是少有的没什么短精吆喝词儿的，一般靠打唤头招呼。
因为他们很难三言两语吆喝出自己的绝活，弄个顺口溜“手快水热，一秃噜一个”，知道的明白是说自己熟手剃头快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杀猪了呢。
同样没有吆喝词还有修鞋的，吆喝“修鞋修鞋，谁家破鞋——”容易挨揍，通常只靠打铁拐招呼。
安逸上次是在三里屯新开的‘蒙娜丽莎美发屋’剪的头，这家的牌匾和装修在当下十分时髦。
不止是‘蒙娜丽莎’的名字洋气，牌匾上还写了拼音，乍一看还以为是英文。店里的玻璃上朝外贴着几张女性新潮发型的照片，头回路过的行人无不纷纷看两眼。
不过店里的理发师多似乎只对女性发型有研究，给安逸剪的一般般，和路边的剃头师傅没差多少。安逸还是更愿意在路边儿剪头，实惠。
虽然知道路边剃头的常规价位多少，但该问还得问：
“师傅，剃个头多少钱？”
“两块，带刮脸加五毛。”
“得嘞，您受累，收拾收拾。”
安逸熟门熟路的在椅子上坐下，刘师傅从包里拿出剃刀、布单、剪子、磨刀布和木梳。把白布单往安逸脖领子一围，耪草勾盘儿打辣子一套十分钟完事儿。安逸布单一解，回家洗头。
卫民不要求发型的推头更快，安逸前脚刚洗完头卫民就到家了，回家捡着用剩的热水一冲搞定。
晚上二人卖冷饮回来，看到在院里乘凉的二柱奶奶，一直往门口张望，好像在等谁。
老太太看到卫民和安逸回来眼前一亮：
“回来啦”
“哎，回来了。”
“听你葛大爷说——他周末要来你家看电视？”
安逸点头，识趣儿邀请道：
“嗯，葛大爷买了贴花储蓄，他来看看开奖。您也来热闹热闹？”
“嘿呦，那敢情好，我来凑个热闹，这彩电我还没看过呢。”
安逸的话正中下怀，李奶奶笑眯了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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