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弟弟来信
张怀远坐在教室里,望向窗外,学校的大树发出绿油油的叶子。
有时他会突然想起弟弟。想起和弟弟在一起玩的场景,一起去树林里掏鸟窝,一起赛狗,一起捉兔子,一起玩水,一起捉鱼……
周末回到家,大黄、小黑在身边围绕着张怀远,亲昵的让人受不了。
看到大黄、小黑,就想起弟弟。
弟弟和狗,是张怀远的整个童年。
去年夏天,去外婆家过暑假,刚好赶上三舅宫传宝盖新房。
张怀远、张怀诚就帮忙搬砖头,拎泥桶子。一个暑假下来,两人手上都磨出老茧来,两人也深深体会成年人的辛苦和不易;深深体会到,自己童年的无忧无虑,都是因为有父母扛住了所有生活的负担。
张怀远也会担心,弟弟瘦弱的身体可能吃得消建筑工地的苦和累,是否能吃饱饭,会不会被人欺负……
五月的一天,中午路过学校传达室,赫然看到有自己的来信。
弟弟来信了。
亲爱的哥哥:
请原谅这么久才给你写信,每天一躺下就睡着,就没有给家里写信。
跟爸妈说不是不想家里。其实很想念爸爸妈妈,哥哥、弟弟……
我现在广东深圳一个叫南山的地方,这里是一个盖房子的工地。我和张怀友在工地搬砖,拎泥桶子。
今天下暴雨,水漫到我的腰了,都能坐在床上钓鱼了。如果再下的话,我们就不知道睡在哪里了。
每天我们都要游泳去外面吃饭。听人说,这儿是台风天气,风能把人都吹走。
虽然下雨不方便,但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。不过,一天不干活,浑身就感觉发酸发痒了。我就趁今天不干活,给家里写封信,也还是挺开心的。
告诉妈妈,不要挂念,我在这里很好,天天吃大米。
记得小时候很难得吃一次米饭,还抢着吃,但我现在有时特想吃家里的馒头,特想吃妈妈手擀面。
哥哥,你要专心读书。你成绩好,给咱家争口气。
那些读过书的人,不用干活,就拿着图纸在工地上晃悠,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,挣的钱还比我们多。
我在这儿生活挺好的。每月在这儿能支取二百元的生活费,我留了二十块钱自己用,其余的让张国利帮忙邮回家里,一共五百四十元。
我和张怀友商量好了,今年春节就不回去了。
工地老板说,如果春节不回家,帮老板看工地,可以多发一个月工资。
这样我们就可以多领一个月的工钱,还能省下来回的路费钱,一举两得。
其他我也没有什么说的了,我很好,不要挂念我。
此致
敬礼
张怀诚
一九九四年六月六日
今天是周末,下午放学后,他就赶往家里,把信读给妈妈听。
宫凤英没有读过书,听儿子读的时候,她听不出太多的内容。
农村干过农活的人,对干活有天生的敬畏感。最怕没活干,不干活。
听到孩子说想吃她做的手擀面的时候,说了句“傻孩子,小时候只喜欢吃馒头,不吃带汤的面条,现在倒想吃了,回家我给他做,放上鸡蛋和香油。”
哥哥读完信,再次泪流满面。
虽然短短的几行字,但他能体会到工地的艰苦。去年舅舅家盖房子,他去帮了几天忙。手上都磨出了血泡。
弟弟那么瘦,爬上爬下,搬砖,拎泥桶,他怎么度过这几个月的啊?
张志清是读过高中的人,在旁边抽烟,默不作声,拿过信在手里,看了又看,只是不停得抽烟。
“阿远他爸,你说句话啊,就知道抽烟。”宫凤英说道。
“没啥好说的……”张志清一边磕了磕烟袋,一边说道。
宫凤英继续说道:
“这次阿诚立功了,有了这五百多块钱,可以多买几袋尿素,也能把老三的罚款交了,也能把张言喜的账还了……没有欠账的日子,心里舒坦多了。欠人家钱,心里天天像压个秤砣一样,憋的透不过气来……有了这几袋尿素,今年玉米、大豆也能多收个几百斤。往年没有尿素,总比别人少收几百斤,我宫凤英就不服气,凭啥我也没闲着,活没比别人少干,累也没比别人少累,该流的汗也没有少流,地里比别人少打几百斤粮食,我就不甘心,同样是种地,我也不能比人差。”
宫凤英就有那种不服输的倔脾气。
张怀远想给弟弟回信,可是没有看到地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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